刘隆头皮发麻,脸上飘来红晕,说:“母后,这还早吧。”邓绥摇摇头说:“不早了。有些女娘刚出生就有了婚约,十岁开始择婿就有些晚了。一家有女,百家求。等你想要找好女娘时,好女娘都被人家抢着聘走了,即便你是皇帝,估计也找不到合适的女娘。”“掖庭选良家子,先进掖庭学习,然后再入后宫,中间有一段时间。”邓绥将实情摆出:“按照惯例,今年掖庭采访人选,明年正月入宫廷。”刘隆平静下来,似乎被母后说动了,斟酌说:“大汉水旱十载,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情况,儿以后的精力主要放到前朝。后宫人不愿多,一人即可。其他的但凭母后做主。”刘隆硬着头皮说下去。就刘隆所知,东汉的后宫并不平静,皇后鸩杀嫔妃都快成常态了。先帝的母亲和清河王的母亲都被窦皇后鸩杀。若非先帝喜欢母后,不喜阴后,说不定阴后也会鸩杀母后。人少点清静。再者,刘隆当皇帝后根本没有奢望会遇到爱情。皇帝寻找爱情,大半是折腾别人。邓绥听了刘隆的要求,沉吟几息,然后点头笑说:“母后明白了,你且放心。”两人说完,邓绥让刘隆回去,静坐思考起这些日子她看过的小女娘。这次相看中的十多人中,邓氏女不在其中。自从去年两人谈过世家的事情后,邓绥对邓氏前途的担忧完全放下来。邓氏现在固然煊赫,但其实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大问题。邓绥这一辈尚好,但到了邓凤这一代,十多个小辈竟然都抵不上袁家一孙有才。这样的邓氏将会因着无人而慢慢衰落,就像建武一朝一宗五侯贵宠至极的樊氏一样,逐渐湮没在京师的世家中。只要邓氏安分守己,皇帝的目光就不会落在它身上。想到这里,邓绥长叹一口气坦然接受,月有阴晴圆缺,更何况是家族?若真有荣宠不衰的家族,就如去年隆儿所言的那样,整个社会没有流动性,国家将会是一坛死水,逐渐腐烂灭亡。邓绥想到刘隆的要求,排除了几个性格跳脱不爱读书的女孩,又排除了父兄性格跋扈的几人,这一波只留下两三个女孩。不过,邓绥没有立刻定下来,而是要再看看。如果皇帝的后宫真如他所言,只有一人,但这人必须要得到皇帝的好感。邓绥正好是选女史,那就以女史的名义召她们入宫。次日一早,使者从宫门飞驰而出,将选中女史的消息告知其家人。樊嫽接到诏令后,欣喜若狂,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。她向使者行礼,问道:“拜见中贵人,敢问中贵人贵姓?”使者和气道:“不敢当女史一句中贵人,鄙姓蔡,承人乏忝为黄门侍郎。”樊嫽笑道:“原来是蔡黄门,敢问宫中选了几位女史?”是独她一人,还是还有别人?
蔡黄门笑道:“此次宫中一共选了三位女史,另两位分别是扶风耿氏耿纨纨和荥阳阎氏阎雪。两人都是与女史差不多的年纪。”樊嫽颔首,再次向蔡黄门道谢。蔡黄门告辞离去,樊嫽的喜悦顿时抑制不住蔓延开来,她抓住母亲郭萍的手,脸上的笑容几乎溢出来了。“阿母,我选上女史啦!”“阿父,我选上女史啦!”樊嫽的父亲樊况腿有疾不良于行,因此才被迫辞职归家。回来之后,一直以儿女为业。长子尚未得到一官半职,女儿就身获荣宠,将成为皇太后的近侍,樊况的心中唏嘘不已,但随即被女儿的喜悦所感染。樊况对女儿选女史持中立态度,他既担忧进宫之后会耽误女儿终身大事,又因为女儿靠近权力中心而感到兴奋。次日一早,宫里派车来接她,樊嫽此刻的心情与前几日落选时截然不同。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止不住,满怀着希望进入北宫。春光明媚,草木葱郁,鸟鸣喈喈,流水潺湲。樊嫽下了车,在宫女的引导下一路前行,内心踌躇满志。她自诩才华卓异,想要在宫中做出一番事业来。然而想起同时入选的两人,樊嫽内心既充满好奇,又隐隐抱有与之一争高下之意。来之前,樊嫽的父亲樊况与她紧急培训了一些官场上的事情,概括下来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。樊嫽被引进后殿的偏殿,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。她神情微顿,肃了一肃衣裳和妆容,才进了殿内。室内的人察觉人来都停下来,齐齐地转头看向樊嫽。樊嫽心中打鼓,面上镇定自若地看过去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。只见正中央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和蔼夫人,左右各伴着一位少女。左边那人娇波流慧,右边那人红妆绝艳,皆是灿若明珠之人,令人自惭形秽。曹丰生见室内气息凝滞,对樊嫽颔首笑道:“你是新来的樊女史?我是曹女史。”樊嫽回过神来,行礼拜见:“樊嫽拜见曹女史。”曹丰生含笑叫她起来。左右两少女皆起身,与樊嫽见礼。左边少女说:“樊姊姊好,我是阎雪,今年十三岁。”右边少女紧随其后道:“樊姊姊,你叫我纨纨就好,我今年十四岁。”樊嫽听见两人叫自己姊姊,嘴角弯起,脸上带出笑容,一手拉着一人道:“阎妹妹,纨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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