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震连举荐他的邓氏都敢上书弹劾,更何况是这些人?他沉声道:“大殿之上,天子面前,哭哭闹闹,成何体统?莫说你们是江美人的血亲,便是诸侯王也不敢如此。”平原王刘翼附和道:“正是,君臣有别。”说完,他笑着看向众人道:“我乃圣上亲封的平原王,尚不敢如此。”江氏众人的哭声一顿,俄而只剩下稀稀落落的抽噎声。刘隆忙道:“亲人久别重逢,情难自已,杨公与兄长莫要吓着他们。”说罢,刘隆又看着他们笑道:“以后你们莫要回去了,就留在雒阳。”以他们的德行回去也是欺凌百姓,不如放在京师时刻看着“圣上说的对,一家子就该团团圆圆地在一块儿。”王善娘忙附和道。刘隆对小安吩咐道:“你且记下为他们选上一处宅邸安置,也别忘了奴婢钱帛的事情。”小安恭敬道:“奴婢记下了。”刘隆笑吟吟地看向江氏一家,道:“以后常住京师,经常来宫中看朕,与朕说些乡野的事情。朕爱听这些。”王善娘等人欣喜若狂地应了。杨震头皮一紧,打断这其乐融融的氛围,大声道:“圣上!”刘隆疑惑地看向杨震,只见杨震言辞慷慨道:“前汉时,窦太后侥幸寻得窦氏二舅,孝文帝念及窦氏二舅出身乡野不识经史,便延请大儒细心教导,果然窦氏二舅成为国之栋梁,以功封侯。”“下臣觉得江氏与窦氏处境仿佛,不如效孝文旧事,两位郎君受教成才,也可安江美人之心。”杨震说完,其余大臣眼睛一亮,纷纷附和杨震的建议。妙级妙级,学不好就不让出来。刘隆听了,看向江富等人道:“杨公所言极是,哪有不认字的诸侯?你们觉得吗?”王善娘与儿子们对视一眼,他们来雒阳就是为了博封侯。只是……王善娘出声,仿若不满道:“皇帝的外大父和亲娘舅难道不能直接封侯吗?”杨震厉声道:“当年高祖皇帝白马盟誓,非刘不得称王,非功不得封侯,否则天下共诛之。”王善娘又是一抖,小声嘀咕了几句,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,只得认了:“我们听陛下的。”杨震这才缓了神色,沉吟道:“这大儒嘛……”他脑海中浮现了诸人,他觉得大儒若是手中接了这个烫手山芋,他们学生的唾沫就能淹死自己。这些人他又不敢送到太学,生怕搅浑了太学的风气。突然,杨震眼睛一亮,看向李直道:“李御史出身明经,熟读经史,又与江氏熟悉,由他教导江氏二舅再合适不过了。”
李直一愣,脸色变了变。刘隆闻言,迫不及待地赞道:“极好,外家初来京师,人生地不熟,由熟人李御史教导再合适不过了。就这样定了。”祝福!锁死!刘隆离开宫殿时,只觉得天清气爽,浑身舒畅。真不枉他将杨震请来啊。自古以来,正直的士人与恃宠而骄的外戚是天生的敌人。一个要求皇帝任人唯贤,一个想着皇帝任人唯亲。杨震想出了将江氏与李直绑在一起的主意。他真是个天才啊,刘隆对此满意不已。“圣上?”小安低声道:“要如何赏赐江氏啊?”刘隆想了想,道:“宅邸不必过于繁华,也不能寒酸。嗯……赏十万钱、一百匹帛。如今府帑空竭,想必他们也能理解朕的难处。”刘隆的心在滴血,当皇帝不容易,出手寒酸惹人耻笑,出手大方他又没有。“你去把司隶校尉和河南尹叫来。”刘隆吩咐道。江氏人口庞多,总不能关他们一辈子,肯定会有机会出来透气,小一辈尚未可知,但那对夫妻一看就是欺软怕硬之辈。刘隆嘱咐司隶校尉和河南尹严格监察外戚不为过吧。司隶校尉和河南尹去而复回,刘隆见一人道:“如今国事艰难,京师却竞相奢华,世家子弟优游无事,在京师呼朋引友,纵马通衢,以势压人,令人忧心。”阴泰经常和刘隆讲一些外面的新鲜事,刘隆通过他了解不少世家子弟的生活状况。一人忙道:“下臣惶恐。”刘隆摆手道:“前者母后几次三番下令禁浮巧奢华之物,后又以身作则,命司隶校尉、河南尹、南阳太守一起对邓氏宗族及宾客明加检敕,要他们勿相容护。”“监察不可懈怠,无论诸侯王还是国戚犯罪都不可假贷,你们可记住了?若你们一人视而不见,到时唯你们是问。”两人忙道:“下臣谨记。”刘隆摆手让他们退下,至于他们听不听,不是还有母后嘛。刘隆起身去找母后,和她说了此事。邓绥听了笑着点头,然后让人拟诏去新野,派中常侍持诏再次申饬宗族。至于雒阳城中的邓氏族人宾客,有大兄这位持重的人在,邓绥十分放心。刘隆心情愉悦,更让他高兴的是太医令那边历时三年的医书终于编纂好了。这部医书主要是针对妇人和小儿的病症。刘隆虽然看不太懂,但还是一一翻完,发现这次写得比第一版更加清晰详细,还附上医疗器具构造图。他甚至看到了产钳的设计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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