伦禁忌带来的疼痛时,这个圈套已经牢牢地勒入皮肉,伤及筋骨,再也无法靠拨弄,或者简单的剪断绳索来拆离。
深陷这种禁忌疼痛的青年男女,不是接受矫正手术截断受伤的肢体,残疾着心灵一瘸一拐地走出青春,就是永远地保留下这个圈套和圈套勒出的伤疤,允许下面的皮肉一辈子腐烂发臭,流出再也不会清澈如彼此对视目光的脓液。
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,都是疼痛的。
前者当断则断,从此心中却永远空缺一角,就像肉体残疾的人无法健全生活那样,心灵残疾的人也无法健全地与人交往。肉体上的残疾招致他人浓烈的同情与歧视,心灵上的残疾却恰恰相反,它将使得人再也无法感受到他人的浓烈,所有后续出现在生命中的人都寡淡无味,只有被挖掉的那块,和一起被挖掉的那个人醇如美酒,随着年月越发弥漫香气,却再也没有当初奋不顾身的辛辣。
后者当断不断,就像一种没有来由的风湿,断断续续的疼痛将会蔓延到人生中的每一个雨天,永远不会愈合,即便愈合了也永远会被任何一种相似的潮湿提醒、唤醒,然后让思绪无法抑制地回到那个最初受伤时的雨天。那时他们还年轻,以为淋个雨感个冒甚至生个肺炎没什么大不了的,毕竟轰轰烈烈才是青春,感到疼才是爱得够深。谁也不会想到,自己会因为年少时洋洋一场浪漫的大雨而患上顽疾,多年之后仍然饱受折磨,并且将一直被折磨下去,终身不愈。
也终身不渝。
兄妹相爱过去一直存在,现在一直存在,以后也会一直存在。
独生子从父母辈身上学会如何去爱,因为没有兄弟姊妹,然后便只能对外去爱一个不知对错的陌生男女。
而同胞相爱就像贾宝玉诞生时佩戴的那块玉一样,天然完满,天然无缺,却又天然被议论纷纷。无论在别人看来这块玉是灵物还是顽石,但只要一提到宝玉,便会提到宝玉的玉,无论他笑还是嗔,骂还是哭,在别人哪总是和玉脱不开关系的悲欢离合,好像所有人都选择性地遗忘了,一个人哪怕没有玉,也是会有七情六欲,喜怒哀乐的。
而在所有的同胞相爱中,兄妹相爱又是那么特殊。比兄弟或者姐妹相爱多了生理与男女之间天然荷尔蒙的吸引,从而降低了殉道式相爱的神性,多了近亲相奸的兽性。但在同样男女交合的同胞禁忌中,兄妹相爱又比姐弟相爱更成熟,更清醒,比起早已熟过头的姐姐,和因为嗅到熟透了的桃子香而扑上来的年轻冲动的弟弟,早已过了冲动年纪的兄长明知不可爱却依然去爱,尚且青涩的妹妹任由哥哥将自己催长育熟,然后连肉带核的吃掉,比前者更沉沦更荒唐更火上浇油更飞蛾扑火更风吹野火灭又生。
每一对相爱的兄妹都心照不宣地守护这种特别。他们知道前人的教训,却永远以为自己是当下的特殊,并期待他们或许能成为未来被其他相爱的兄妹津津乐道的成功。
所有相爱的兄妹一开始都这样坚信着,但他们的相爱从一开始就是与他们的期许背道而驰的路,不是一步步走向白头偕老的成功,而是从成功相爱开始进入旅程,在煎熬的青春中意识到他们之间感情的特殊,然后再走向无数人已经走过的某一个终点,在白首残喘时想起前人留下的教训,在即将告别人世时的那一刻,将最后的目光贪婪而眷恋地落在对方身上。
从此不再移开,由先走的那一个将彼此的秘密带进坟墓,再由余下的那一个为他立上墓碑。
也为他们的故事画上并不完美的句号。
他朝同沐雪,也算共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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